在上期《故鄉(xiāng)紀事》中寫到三哥到村衛(wèi)生室看病,正值晌午,衛(wèi)生室還沒來人。我三哥就去與村衛(wèi)生室同在在一個院落的村理發(fā)室剃頭。三哥剃罷頭,恰好村衛(wèi)生室的“赤腳醫(yī)生”聶醫(yī)生來上班了。 聶醫(yī)生是當年流行的“工農兵”大學生,因為是當年村里推薦到公社的“農業(yè)學大寨”勞動模范,后被推薦上的“大學”;也沒學到啥真本事,不會看啥病,就會抹個碘酒消個炎啦,撒點消炎藥包個小傷口啦,開張感冒咳嗽的藥方啦;也沒見他像連環(huán)畫書上畫的赤腳醫(yī)生那樣穿著白大掛、背著藥箱、赤腳走在田埂上,滿面燦爛笑容的去給在田地里勞作的農民們看病。 村衛(wèi)生室總共兩個人、兩間房;診療室是聶醫(yī)生給社員們診療看病的地方,另一間是藥房,曹曉妞就在藥房“上班”。三哥進了診療室,聶醫(yī)生問咋啦?三哥高興地說我要去參軍當兵了,曹連長說當兵要體檢,我鼻子齉感冒了,想來看病吃點藥。聶醫(yī)生面無表情地又問:“你想當兵就能當兵?你看你瘦得像根麻桿,隊伍上會要你?”三哥心里說,曹連長已經吸了我買給他的“前進”牌子的煙了,那可是好煙呀,吸了我煙會不讓我去當兵?這事要保密,不能讓你知道。于是,他輕描淡寫地答了句:“曹連長答應讓我去體檢了,嘿嘿?!甭欋t(yī)生坐在桌前,倆眼珠子向上翻了翻,瞅了瞅我三哥,不再說啥;然后以一副專家名醫(yī)的莊重派頭,提筆龍飛鳳舞地開了處方,呲拉撕下來,放到桌子邊沿,讓三哥拿著去藥房取藥。三哥畢恭畢敬伸手取過處方出了門, 一看隔壁藥房門鎖著,司藥曹曉妞還沒來上班,三哥就晃蕩著身子走到院子門口去等。我怎么也沒想到,常年吃不飽肚子的三哥會有一份“癩哈嗼想吃天鵝肉”的心思——他竟然暗戀著曹曉妞呢!原來三哥不去找“臺灣特務”吳成拾中藥吃,到村衛(wèi)生室開西藥吃的目的,就是想找個機會與曹支書家的“千金”曹曉妞套個近乎見個面呢。 衛(wèi)生室雖然離曹曉妞家只隔一條街的距離,走路只需三五分鐘的功夫,可是人家曹曉妞每天來去卻要騎著那輛令人眼熱的“鳳凰”牌自行車,還要舍近求遠、神氣活現(xiàn)地騎車多繞幾條街顯擺一番,最后才會再拐回來到村衛(wèi)生室“上班”。 村里的街道上就晌午靜謐一會,三哥懶洋洋地靠在大門框上,目光散慢地四下游移著?!岸b忊彙蓖蝗?,從街北頭傳來一陣自行車車鈴清脆的響聲。三哥精神一振,趕緊挺起因餓肚子而常常彎著的廋腰,舉目循聲望去;看到曹曉妞騎著那輛新嶄嶄、锃锃亮的自行車,剛從南街轉到北街正向他駛來,一路衣袂飄逸,像是一只妖嬈的花蝴蝶般翩翩飛翔。 那時候的村街還是土路,幾天前剛下過一場雨,地勢稍高些的地方已干燥起了一層塵土,而低凹處和常年被牲畜馬車輾軋的轍溝里仍是稀里糊涂的黑湯臟水;農家戶的豬呀雞呀一般都不圈養(yǎng),任由亂竄,有些在街上污泥里忙碌地拱叨,豬啍雞鳴狗撒歡。曹曉妞騎著自行車“叮鈴鈴……”順街飛馳,驚惹得豬竄雞飛狗叫喚;看到的人不由地望著她腰背扭柔騎車而去的背影兒,在心里尖酸地譏笑道:真是個“燒毛雞”呀。 曹曉妞騎著自行車到了院子門口,她本來準備直接騎車進院子里的,誰知我三哥以為她到院門口會下車,就一臉諂笑地在門口迎著。曹曉妞騎車到了院門口,才發(fā)現(xiàn)門口突兀站了個人,已剎不住車,口里“哎呀”驚慌叫喚著,手忙腳亂地上從車上往下跳;三哥殷勤地趕緊伸出手,一手扯住差點摔倒的曹曉妞,一手扶住快要撞住他的自行車車把,嘴里還討好地說著“沒事沒事……”誰知曹曉妞卻不領情,撇眼看到三哥的糙手捏著她的胳膊,她惱怒地說:“啥沒事,手松開!”三哥被曹曉妞訓斥的手足無措,慌忙地兩手一松,自行車便歪倒在地上了;抬頭又看到她氣喘吁吁、臉蛋兒像桃花般紅撲撲的模樣,呆楞在了那兒?!翱瓷犊??個意人!把車子扶起來!” 曹曉妞氣沖沖地繞過三哥向院里走去。三哥忙不迭地把自行車扶起,小心翼翼推到藥房門口支好,隨著她進了藥房。 曹曉妞穿上白大掛問三哥:“沒事你跑來這弄哩?” “有事有事?!比绨阉麥蕚淙ギ敱?,當兵要體檢,體檢要聞味,可是他感冒了,趕緊來看病吃點藥……曹曉妞顯然聽得有點不耐煩了:“你去當啥兵,當兵回來還不是種地?”三哥美滋滋地說:“那可不一樣,部隊的大米干飯可養(yǎng)人了。等我當幾年兵回來,有了一身好力氣,能掙生產隊的高工分呀?!薄鞍?,原來你當兵就是為了吃飽肚子養(yǎng)力氣呀?”曹曉妞帶著不屑的神情望著三哥,嘴角明顯掛著那種帶著優(yōu)越感、使人渾身發(fā)冷的、鄙夷的冷笑,“看你那點出息吧!”三哥突然脖頸一梗,竟順嘴說出了句連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話:“哎,你可別小看咱,說不定咱去當兵還能提干當上軍官呢?!?/font> “軍官?”這倆字倏忽鉆進了曹曉妞的心里,她似乎想到了什么。她機械般伸手接著三哥遞過來的藥方,心不在焉地去藥架上取了個藥瓶,從瓶里把藥片倒進小紙袋里,癔癔癥癥地遞給了三哥。三哥笑瞇瞇地想再與曹曉妞聊聊,見曹曉妞沒心思搭理他,不知她心思竄到哪兒了,只好迷惑不解的出門走了。三哥此時還不知道,就是曹曉妞剛才那一癔癥,可讓他倒了大霉! 曹曉妞一個人在藥房里呆呆地想著什么,忽然自言自語道:“對,讓他當兵去,他一定能當上軍官……” 曹曉妞說的那個“他”,就是“畫家”王新寶——那個下鄉(xiāng)知青;曹曉妞與王新寶兩個人正偷偷相好著呢。 且說三哥捏著小藥袋走在回家的村街上,心情還挺舒暢。因為三哥想到自己要是能當上兵,已不僅僅是能吃飽肚皮、能養(yǎng)氣力的事了;以前只是為吃飽飯才去當兵的想法真是太狹隘太沒志氣了,入伍參軍,在部隊上提干當軍官也有可能呀。又想起剛才曹曉妞對他出言揶揄譏諷,待他表情那么冷漠無意,三哥心里氣忿忿地說,到那時候,看你曹曉妞還敢小瞧嫌棄我么!啍,騎驢看戲文——走著瞧,我還要娶你做媳婦呢!想到這兒,美得三哥不由得“嘿嘿嘿”笑出聲來了。 “哎喲喂,啥事陣高興?”三哥回過神來,聞聲扭頭一看,是村里的媒婆——殺豬匠“兩把刀”的媳婦 “刀子嘴”在問他。她站在自家門口,手里穿針引線“哧溜”、“哧溜”納著鞋底子,雙眼迷惘地瞅著正好路過她家門口的三哥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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